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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國家卓越工程師”徐先英把論文寫在浩瀚沙漠,探索科技治沙的“中國方案”——

與沙“鏖戰”40載

康勁

2024年03月18日09:30  來源:工人日報

徐先英在野外觀測白刺結實與生長情況。受訪者供圖

人生一甲子,他60年的履歷可以用一個字概括——“沙”。

“出生見的是沙子,上學看到的是沙子,大學學的是沙子,工作又和沙子打了一輩子交道……”徐先英說。

“國家卓越工程師”稱號獲得者、甘肅省治沙研究所二級研究員徐先英是名副其實的“沙專家”。他主持完成的30多項科研成果、22項授權專利、百余篇(部)論文和專著,談的都是“沙”。

此外,他還成功篩選出4個抗逆性沙地造林樹種,研發出17項防風固沙技術與模式,研制90多台(套)新型治沙裝備在全國沙區大面積推廣應用,傾其一生探索科技治沙的“中國方案”。

“我就是民勤人”

農歷正月剛掃尾,位於甘肅河西走廊東北部的民勤縣就開始忙碌起來,為即將於初春開始的挖溝槽、鋪稻草做准備。

甘肅,是我國沙漠分布面積大且荒漠化危害嚴重的省份之一,全省有沙化土地面積12.17萬平方公裡。甘肅的“沙患”又以民勤縣最為典型,俗語“天下有民勤人,民勤無天下人”,反映的就是這裡沙進人退、人口被迫大量離鄉外遷的現實。

“我就是民勤人。”1963年,徐先英出生在民勤縣西渠鎮豐政村。

豐政村是個風沙口。每年春天,裹挾著大量沙塵的“黑風”如約而至,遮天蔽日。20世紀70年代初,當地的石羊河林場開展治沙活動,念小學的徐先英也跟著大家學插風牆、壓沙障。大人們摸著他的頭說,“長大去外面工作,隻要不待在民勤,沒有沙漠哪都好。”

1982年,徐先英跟著父親離開民勤,來到阿拉善右旗的雅布賴鹽場。沒想到,卻是從一個沙漠走到了另一個沙漠——原來,這裡是巴丹吉林沙漠的腹地。

“怎麼有這麼多沙漠?”鋪開地圖,廣漠的北方大地分布著四大沙地和八大沙漠,這讓年輕的徐先英深深震撼。

1983年高考,徐先英填報了內蒙古林學院沙漠治理專業,被順利錄取。大學畢業后,他毅然決定回到設在家鄉的甘肅省治沙研究所。從此,以民勤為中心,沿著河西走廊,走景泰、上高台,一路到敦煌,往南到瑪曲沙區,甘肅的各大沙漠、沙地,都留下了他的足跡。

從沙窩窩裡走出來,又回到沙窩窩裡,有人對此不理解。但徐先英的回答是“無悔”也“無愧”。

與沙漠“鏖戰”40年,他和同事們把論文和成果寫在浩瀚沙漠中。幾十年來,以徐先英為代表的治沙科技工作者開展多學科交叉研究,在國家重點區域防沙治沙工程實施中發揮了重要作用。

歷史性逆轉的參與者

進入21世紀以來,中國沙化土地面積由過去年均擴展3436平方公裡轉變為年均縮減1980平方公裡,實現了由“沙進人退”到“綠進沙退”的歷史性逆轉,中國也成為全球荒漠生態治理新標杆。

徐先英總是說,此生有幸,能成為治沙歷史性逆轉的參與者、貢獻者。

1986年,徐先英參加了國家“七五”攻關項目“鹽漬化沙地適生樹種選擇及抗逆性造林技術研究”﹔5年后的1992年,又參加了國家“八五”攻關協作項目“干旱、半干旱地區防護林建設與水分平衡研究”。

那10年間,徐先英在冰天雪地的新疆古爾班通古特沙漠裡,採集可供造林的插條2萬多株,又經過5年時間,成功篩選出了適宜鹽漬化沙地造林而又抗逆性強的東疆沙拐棗、紅皮沙拐棗、甘肅檉柳等適宜樹種,並得到大面積推廣應用。

有一段時間,他整天泡在沙漠試驗區裡,早出晚歸,風餐露宿。有時突遇沙塵暴,所帶的干糧裡進了沙子,咬在嘴裡沙沙作響。回來晚了,他就用冷饅頭充飢,晚上繼續挑燈夜戰。

“吃得風沙苦,日月換新天”,短短幾年時間,徐先英就成為甘肅省治沙研究所的科研骨干。此后,他白天進沙漠,晚上學英語,先后獲得北京林業大學水土保持與荒漠化防治專業碩士和博士學位,又順利完成美國懷俄明州立大學高級訪問學者任務。

從此,豐富的野外工作履歷和扎實的學術積澱,讓徐先英站在全球荒漠生態治理的廣闊視野,持續探索科學治沙的“甘肅經驗”和“中國方案”。

2000年,由徐先英主持的甘肅省“十五”科技攻關項目“甘肅河西綠洲邊緣風沙危害重點區治理、監測及沙產業開發”得以完成並實施。在完成這個項目的4年裡,他像沙漠裡的芨芨草一樣扎進黃花灘村,和當地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,每天步行十幾公裡往返沙區,不論刮多大的風都堅守在風沙第一線,臉晒得像黑炭一樣。

“你們這種吃苦耐勞、為民辦事的精神,我老漢相當敬佩,我死后就埋在你們建立的林帶,繼續防沙護林。”當地一位七旬老人真誠的話語,成為激勵徐先英在治沙路上奮力前行的動力。

向世界分享“中國方案”

被譽為“中國治沙魔方”的草方格沙障,是固定流沙最有效的措施之一,20世紀末曾被廣泛應用於國內的防沙治沙工程中。

這種工程壓沙手段,將廢棄的麥草一束束呈方格狀鋪在沙上,再用鐵鍬軋進沙中,留麥草的一半自然豎立在四邊,然后將方格中心的沙子撥向四周麥草根部,使麥草牢牢豎立在沙地上。

徐先英坦言,這種工程壓沙靠的是“人海”戰術,隨著勞動力短缺及成本上升成為防沙治沙面臨的制約因素。

徐先英和團隊受到獨輪車原理啟發,通過人拉獨輪車,讓車輪取代鐵鍬,隨后發現實際效果很不理想,后來他們在壓沙設備上安裝了牽引系統,但又出現了平衡性差的問題。經過反復實踐,他們研發出第四代沙障機。

新一代機器爬坡能力、軋槽深度、操作規范均達到令人滿意的效果。徐先英給這個機器取名“小型手扶式沙障機”。此后,甘肅省治沙研究所一邊申請專利,一邊批量生產成品。先在河西走廊的古浪縣、涼州區、高台縣、敦煌沙區試用,逐漸推廣到青海、內蒙古沙區。每台機器一天可以完成四五十畝的工作量,效率是人工的4~6倍。

后來,徐先英團隊又研發了鋪草設備,目前正准備將鋪草設備集成在壓沙機上形成鋪軋一體系統。

“機器性能要不斷提高,不僅要適應沙漠的各種地形、提高作業效率,還得能讓老百姓用得起。”眼下,徐先英正在思考如何突破機器小型化、智能化的瓶頸。

從理論到實踐,從沙漠經濟到成套設備,科技治沙的“中國方案”也引起了世界關注。從1993年起,甘肅省治沙研究所開始舉辦國際治沙培訓班,先后為“一帶一路”沿線和非洲80個國家舉辦51期培訓班,培訓了1052名治沙科研人員。

“我們不僅把甘肅的治沙故事和治沙方案,更把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中國理念講給世界聽。”徐先英說。

(責編:皮博、劉瓊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