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國壘 張冠一 喬然
2025年01月08日09:45 來源:工人日報
上世紀80年代,泰山挑山工送大件上山。
2018年底,泰山挑山工集體加入工會。2019年2月22日,泰山景區工會為挑山工送來工會會員証。
2019年9月,挑山隊在泰山天街合影。
獨臂挑山工老梁用挑山掙的錢,養育兩個女兒長大,還蓋起了五間大瓦房。
在泰山上,有這樣一群身影。
他們以血肉之軀,近乎挑起了整座泰山的建設。寒來暑往,山上的幾千級石階,見証了他們的每一步路,留下了他們的每一個腳印。
岱宗夫如何?齊魯青未了。
造化鐘神秀,陰陽割昏曉。
蕩胸生曾雲,決眦入歸鳥。
會當凌絕頂,一覽眾山小。
很多人初識東岳泰山,源於杜甫的《望岳》。很多人知曉泰山挑山工,源於作家馮驥才44年前寫下的《挑山工》。
“他們肩上架一根光溜溜的扁擔,兩端翹起處,垂下幾根繩子,拴挂著沉甸甸的物品。登山時,他們的一條胳膊搭在扁擔上,另一條胳膊垂著,伴隨登踏的步子有節奏地一甩一甩……”
這篇散文先后入選全國中學、小學語文課本。時光在跑,時代在變,不少學習過這篇課文的人,已從滿頭青絲變成了白發叢生,從懵懂的少年變成了為人父母。
而泰山上這群“挑山”的人,他們還好嗎?
“起”
冬天的泰山,朔風呼嘯,寒徹入骨。
清晨5點多,東方尚不見一絲紅光,位於泰山山腰中天門的挑山工宿舍,燈已經亮了。
挑山工王榮泉和工友簡單洗了把臉,開始在食堂忙活早飯。工作忙,他們一天通常隻炒一道菜,配上醬菜,再來點饅頭和面條。
這天的早飯很簡單——榨菜拌面。從沸騰的鍋裡撈出煮好的面條,擠上一些榨菜,再挖一勺蘑菇醬,稍顯講究的,再在碗裡擺幾根青菜,“呲溜呲溜”的聲音伴著碗裡蒸騰的熱氣,此起彼伏。
吃完洗畢,王榮泉從工棚裡拿出扁擔和尼龍繩,准備開始一天的工作。此刻,泰山腳下的溫度已至零下,山上比山腳還要低五六攝氏度。他和工友都隻穿了一件秋衣和一件褂子,外面披著印有“泰山挑山工”的襖子。
今天有兩趟活兒,一趟是扛一批礦泉水和飲料送到南天門,一趟是挑一些菜和煎餅送到山頂的氣象站。冬天是泰山旅游淡季,能在淡季一天跑兩趟活兒,在王榮泉他們看來,“是好事,干得多意味著掙得多”。
給要挑的貨物稱重打包后,王榮泉麻利地用尼龍繩把貨“剎”在扁擔上——“剎”是個專有名詞,也是個技術活兒,系活扣,帶鼻兒,一拉就開,越走越結實。“剎”好后,一根兩米長的扁擔兩頭,能捆上百斤不止的貨物。
“一!二!三!起!”
隨著一聲口號,另一位挑山工站在王榮泉身后,幫他一起把扁擔舉到肩上,再調整到合適的位置。
6點剛過,挑山工開始登山,隨身帶的,還有一個燈光微弱的手電筒。
剛出發時,他們的步子又小又穩,腿抬得很高,腳落地時又很輕。從宿舍旁的貨場到游客登山的盤道,要走上一段崎嶇的山路,有的石階可供落腳的地方,隻有半個腳掌那麼大。換肩的時候,他們會把手電筒銜在嘴裡。
到了登山盤道,挑山工們開始靠右走,左手搭在扁擔上,右手扶著欄杆。不方便扶欄杆時,為了讓身體保持平衡,讓扁擔“聽話”,他們會把一隻胳膊搭在扁擔上,另一隻胳膊隨著步子有節奏地擺動,像劃船一樣。累了,就把扁擔往上一擎,再換到另一個肩頭。
日復一日,長長的扁擔被磨得溜光,手上的老繭一層比一層厚。
“路滑,小心點!”一路上,不少環衛工、店老板跟挑山工打招呼,對話都很簡短。他們知道,挑山工肩上的擔子很重,還要登山,氣息得平穩,開口說話會泄勁兒。
挑著扁擔上山,最重要的是穩。
過了對鬆亭,山坡越來越陡。挑山工的路線呈“之”字形,這樣能避免扁擔前面的貨物碰到石階,就像馮驥才在《挑山工》中寫的那樣:
“登上七八級,到了石階右側,就轉過身子,反方向斜行,到了左側再轉回來,每一次轉身,扁擔換一次肩。”
這樣登山,無疑比游客走的路程要長得多。
到了龍門坊,挑山工們停了下來,准備歇歇腳——赫赫有名的泰山十八盤,近在眼前。
“磨”
王榮泉今年55歲,1988年來到泰山,是如今的挑山隊中,工齡最長的人。
他剛滿19歲那年,因為家裡條件不好,想學門手藝但請不起師傅。在家干農活兒時,他聽鄰居說泰山上缺挑山工,打定主意“要去試試”。
備好扁擔、水、干糧和鋪蓋,王榮泉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到了泰山,找到挑山隊“毛遂自薦”。隊長讓他干3天試試,這一“試”,就是36年。
幾年前,山東電視台的一個歌唱節目想邀請一位挑山工。大家合計了下,一致推選性格外向的王榮泉去。王榮泉花了兩周時間,寫了一首歌——《話說泰山挑山工精神》,挑山隊又找了一名當地的音樂老師給潤了色。
稍加練習后,王榮泉上了節目:
“話說泰山,有群挑夫隊員,勤勞勇敢……”
自從上了節目,王榮泉陸陸續續又寫了3首歌,每首都跟挑山工有關。他不僅寫歌,還愛聽歌,最喜歡的歌是《三月裡的小雨》。
挑貨上山途中,有時遇到背著音響一邊爬山一邊放歌的游客,王榮泉會和他們拉呱:“老師兒,能不能放首《三月裡的小雨》聽聽?”(注:山東話中,“拉呱”是“聊天”的意思,“老師兒”是對人的尊稱。)
“好嘞”——
三月裡的小雨淅淅瀝瀝 瀝瀝
淅淅瀝瀝下個不停
山谷裡的小溪嘩啦啦啦 啦啦
嘩啦啦啦流不停
小雨陪伴我 小溪聽我訴
可知我滿懷的寂寞
……
悠揚的旋律在山間回蕩,王榮泉覺得,“肩上的擔子都沒那麼沉了”。
大多數時候,山上的生活是枯燥的。
閑下來時,挑山工路長祥愛搬把凳子,到宿舍外面坐著。宿舍一旁,有棵很大的洋槐樹。以前沒電話,跟家裡溝通不方便,洋槐樹一開花,路長祥就知道——該下山回家割麥子了。
當挑山工,路長祥說自己后悔過。年輕時,三伏天挑貨上山,汗如雨下,既煩躁又難受,他曾憤憤地想:挑完這一趟就下山回家。
但真等到把貨送到目的地,聽著商戶一聲聲“謝謝”,看著游客擰開自己剛挑上來的水大口大口喝時,路長祥又覺得自己很了不起,“像齊天大聖扛著如意金箍棒那樣扛起扁擔”,輕鬆愉快地下山了。
“挑山工這個活兒很磨人,磨著磨著,你就習慣了。”路長祥若有所思地說。
關於“磨”,挑山工老李也有自己的見解。
老李屬猴,今年56歲,愛看古詩。晚上大家收工后,有聽收音機的,有閑拉呱的,他就躺著看唐詩,甚至還寫了一首關於挑山工的詩:
“身比泰山矮,志比泰山高,肩挑泰山重,足下眾山小,雙肩挑走日和月,雙足踏遍萬重山。”
姜東濤是泰山景區的特約攝影師,十多年來,他用相機捕捉泰山奇觀,也經常跟挑山工打交道。有一次,老李問姜東濤:“從紅門上山時,在孔子登臨處石坊東面有一塊石碑,上面刻著‘登高必自’四個字,你知道是什麼意思?”
姜東濤回答說,“登高必自”出自《中庸》,原話是“登高必自卑,行遠必自邇”,意思是登高一定從低的地方開始,遠行一定從近的地方起步。
老李聽了,拍著胸脯說:“這不就是說我們挑山工的嘛!”
“走”
挑山是個體力活兒,也是技術活兒。
要學綁擔子,不會綁擔子就上不了山。上山要走“之”字,這樣省勁兒還不傷膝蓋。還要學會邊道換肩,走到一頭,一反身,兩手一轉就換肩。
挑貨時,挑山工們幾乎一直低著頭,專注地瞧著腳前的幾節石階,余光注意著周邊的游客,“不能往前看得太遠。看著前面一眼望不到頭的石階,容易泄氣”。
泰山半腰有一段平路叫“快活三裡”,游人爬累了,喜歡在此歇腳。然而,挑山工一般不在此久留,因為休息時間長了,腿就會“發懶”,再上“十八盤”就更難了。
即便是途中歇腳,也是大有講究。為方便下一次挑起,王榮泉把扁擔和貨物放在高台上,兩手分別握緊扁擔兩頭的繩子,確認貨物放穩后,才鬆開手,然后把頭輕輕往前拱,讓扁擔從肩上卸下來。
挑山工王懷玉的額頭,大顆大顆滲著汗珠。他順手把扁擔一頭系著的毛巾解下來,一把一把抹著臉上的汗,“這技巧,那技巧,最大的技巧就是腳踏實地”。
“剛開始走十八盤時我也害怕,擔心自己上不去。但我現在知道,肯定能上去!”
挑山工的扁擔兩頭,經常挂滿水和食物,但那是給別人挑的貨物。為了減輕負重,他們一般不自帶食物和水,隻帶一根扁擔和一條毛巾,天熱了會再捎上一小瓶藿香正氣水。常年登山,膝蓋很容易受傷,休息時,大伙都會活動一下腿和胳膊。
“走吧?”
“走!”
片刻休息后,他們又上路了。
“緊十八,慢十八,不緊不慢又十八。”泰山盤山路,最陡不過十八盤。這裡的兩山峭壁如削去一塊,險峻的盤路嵌在其中,遠看像是天門的雲梯。
1600多級石階,400多米高差,最陡處仰角超70度,最窄的石階,連一隻腳掌都放不下。
挑山工老路愛穿布鞋,腿上的汗淌到布鞋裡,混著腳上的汗,將大半個鞋面染成深色。頭上的汗珠,順著扶扁擔的手臂滴落下來,砸在石階上,連成一串。
“喝口熱水不?”沿途一個小商鋪的薛姓老板對挑山工喊了聲。
挑山工們沒開口,擺擺手繼續向前……
“家”
趙軍是如今這支挑山隊的隊長。他的岳父趙平江,今年74歲,是泰山挑山隊老隊長。
趙平江是苦出身,父親去世早,兄弟姊妹多,家庭條件差,很小就跟著哥哥姐姐背沙上山掙工分。1983年,他加入挑山隊,一開始干記工員,后來干會計,再后來當上了隊長,一干就是30多年。
在趙平江看來,泰山挑山工干的就是把困難踩在腳下的活兒,逢山開路、遇水架橋,“不管多沉的件兒,沒有不敢接的,也沒有挑不上去的”。
上世紀八九十年代,泰山進行大規模建設,需要運輸不少建筑材料和施工設備。那是挑山隊的鼎盛時期,隊伍超過300人,分成6個組參與泰山建設。
在挑山工宿舍旁的一間屋子裡,有不少珍藏多年的老照片,記錄著挑山工在建設泰山時的歷史瞬間。1995年~2008年間的照片顯示,有一次,挑山工們用肩膀扛起泰山轉播台信號塔主體鋼架,運送到了南天門﹔還有一次,他們把重達兩噸半的柴油發電機,扛到了泰山山頂。
“擔子隻要一上肩,目標隻有前方,隻能一直走,沒有退路。”趙平江是這樣評價挑山工的,自己也是這麼做的。
2014年,趙平江把在泰安一家工廠工作的趙軍叫上了山,跟他說:“你還年輕,以后找事干還容易,但挑山工文化水平不高,沒什麼特別的手藝,很多人年紀也大了,挑山隊一旦解散,他們就找不到活兒干了。”
緊接著,他給趙軍下了道“死命令”:“你來干隊長,等最后一名挑山工回家了,你再下山。”
接過接力棒的趙軍,負責給挑山工找活兒。每天挑山工吃早餐時,也是等活兒的時候,伙房的圓桌上沒什麼人說話,大家都留神聽著外面有沒有車的動靜。按照規定,貨車隻能早上7點前和晚上5點后進山。要是早上送貨的車沒來,那就意味著,“這一天沒新活兒干”。
除了忙著聯系貨源和商戶,趙軍還會採購一些新鮮的食物運上山。夏天大家吃得最多的是各種瓜和豆橛子,冬天則是豆腐泡和小白菜。
旺季時,一名挑山工每天能送三四趟貨,能多挑些斤數的,一個月能掙到一萬三四千元,挑得斤數少的,一個月也能有將近一萬元。但到了淡季,運送貨物的需求少了,有時連著好幾天都沒活兒干。這時,一些挑山工會選擇下山干短工。
挑山工大都是附近地區的農民,家裡還種著麥子和果樹。每到農忙季節,他們隻要和趙軍提前說一聲,就能下山回家了。
即便來去自由,挑山工回家的時間也並不長。除了淡季下山務工,他們一般每兩個月回家一趟,每次在家的時間頂多也就四五天。
“在家裡待久了,再來挑貨身體就不適應了,挑上貨,肩膀、胸部和腿都會酸疼。肩膀上被扁擔壓出的死皮也會發痒、脫落,再挑貨又得重新磨死皮,再遭一次罪。”路長祥說。
每逢過節,趙軍會提一些菜上山,和大伙一起包餃子。晚上就著幾道鹵菜,吃吃餃子,喝喝小酒,也就不想家了。
“變”
鋒鋒上學時,每當身邊有人問起他爸王榮泉是干什麼的,他經常含混地回答:“往泰山上送貨的。”
“前幾年,孩子有些不理解,就說你轉行吧,覺得我這個工作對他來說不光榮。”王榮泉說。
“我就說,咱們在泰山上干這個活兒,雖然苦累,但咱不偷不摸,認定的工作就要干下去,這個不丟人。”
后來,王榮泉上了電視台的節目。鋒鋒悄悄把下載好的節目視頻,轉發到了朋友圈。
最近兩年,王榮泉因為坐骨神經有些毛病,受不得寒。100多斤的擔子,他已經挑得很艱難了。每次挑貨上山時,他都會帶上一個空塑料瓶,休息時就把塑料瓶墊在屁股下面,“這樣能少受點涼”。
這幾年,每到冬天,鋒鋒會頻繁往山上寄暖寶寶、加絨保暖內衣。他現在常對王榮泉說:“我不是怕被人歧視,就尋思著你年紀大了,身體吃不消,改行干個輕鬆點的。”
路長祥女兒打電話催他下山的頻率,也越來越高了。路長祥每次在電話裡都說“好好好”,結果女兒下次打來電話,他還是在山上。
今年暑假,聽說讀研的小女兒想出去找兼職,路長祥打電話罵了她一頓:“我還差你那兩個子兒?等你上班了,有的是賺錢的時候。這時候就好好讀書,缺錢找我拿!”
在他看來,在任何階段都該做好本職工作,“讀書是她目前的本職工作,挑貨是我現在的本職工作。”路長祥提高了音量。
但他也時常感嘆,“現在年紀大了”“反應力下降了”。這兩三年,他在登山盤道的同一個位置摔了3次。最嚴重的一次,他從石階上滾了下去,摔得頭破血流,40多天不能干活兒。
“挑山工勞動強度大,再加上很多人感覺這個工作不體面,所以干的人越來越少了。”
但在趙軍心中,當挑山工不丟人。
“路”
去年10月,一台背著大箱重物的“機器狗”,順著泰山石階“飛奔而上”。從山腳到山頂,它隻花了不到2個小時,是普通人登山時間的一半。
這是“機器狗”在泰山盤道上進行的測試。測試方說,這些“機器狗”能夠應對泰山景區超過80%的路況,最大承重為120公斤,續航時間為4~6小時。
通過短視頻,很多人看到了這台“機器狗”。在眾多留言中,大家的第一反應往往是——機器狗會不會取代挑山工?
“不管是機器狗、電子驢,什麼東西來了也白搭!”
趙軍掰著指頭說,海拔1500多米的泰山,有6000多級石階,2023年泰山游客總人數超800萬,一年的垃圾產量超2.4萬噸。
“泰山有些路段坡度超過70度,‘機器狗’如果裝載較重的貨物,容易傾翻甚至滾盤。這樣不僅會損壞機器,維修也是一筆很大的開銷,甚至可能威脅游客安全。”趙軍說。
在他看來,挑山工隊伍最大的挑戰不是來自外部,而是自身。趙軍算了算,2010年以前,泰山的挑山隊一度超過300人,“到了現在,隻剩十來個人”。
“這兩年新來的挑山工,隻有兩三個。新來的人裡面,有的干兩天就走了,還有的是重操舊業,覺得能適應挑山工這個活兒。沒基礎的很難留下來。”挑山工老王說。
為了讓挑山工有更好的保障,2018年底,泰安市總工會和泰山景區工會將挑山工吸納為工會會員,挑山工享受評先樹優、職工福利、大病救助等一系列職工權益。此外,工會持續幫助挑山工改善工作生活條件,每年為其安排健康查體、休養療養,同時幫助他們辦理各類保險,解決后顧之憂。
“挑山工,挑山工,性實在,不談空。步步穩,擔擔重,汗如泉,勁如鬆。頂烈日,迎寒風,春到夏,秋到冬。青春獻泰山,風光留大眾。有此一精神,何事不成功。”
這是一生47次登上泰山的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楊辛為挑山工創作的詩。他還為這裡的挑山工、環衛工和護林工,設立了泰山“三工”慈善基金,主要用於表彰、獎勵、幫扶泰山挑山工等一線勞動者。
去年國慶假期期間,位於泰山腳下紅門游客中心的“泰山挑山工”雕塑主題廣場建成使用,很多游客前去“打卡”。矗立在廣場中央的挑山工青銅雕像,緊握扁擔、依山而立、昂首遠眺,背后是直插雲霄的岱岳。
一篙鬆勁退千尋,行百裡者半九十。在趙軍看來,不管是當挑山工,還是干其他事,都需要有滾石上山的勁頭、爬坡過坎的勇氣,“挑山者,不只是挑山的人”。
走在泰山“天街”的石板路上,抬頭可見一幅挑山工的照片——48名挑山工克服千難萬險,用血肉之軀,把龐大的索道配件,硬生生地抬上了山頂,也把“埋頭苦干、勇挑重擔、永不懈怠、一往無前”的挑山工精神,“留在了離天最近的地方”。
正午將近,王榮泉和工友終於來到了南天門。
邁上最后一級盤山路,他們回頭瞥了一眼,幾千級石階蜿蜒而下:這條來時的路,已然在腳下徐徐鋪展。
(圖片均由受訪者提供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