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性農民工的“三十而已”

閱讀提示

近日，熱播劇《三十而已》引發了公眾對30歲女性的廣泛關注與探討。和都市女性一樣，30歲左右的女性農民工也面臨著性別、年齡帶來的家庭、就業壓力等困境，但也有人把年齡當作財富，從容邁過30歲。

在包裝車間分揀、稱重、裝袋，一袋中藥保健品平均15秒包裝完成，28歲的農民工胡穎不敢停歇片刻，一天要裝滿2000袋，這比最慢的同事還少近400袋。作為車間“老大姐”，她在和20出頭的小姑娘競爭下“敗北”，一天下來后背貼著兩貼止痛膏藥。她是全國1.2億女性農民工中的一員，隻不過最近快30歲了。

日前，記者採訪了三位正在經歷以及已經邁過30歲的女性農民工，試圖了解她們有關30歲的故事。

28歲小焦慮：大齡未育的就業尷尬

胡穎的丈夫陳凱國是個瓦工，也是她的黑龍江老鄉，丈夫的工作需要隨著工程項目走，她也跟著輾轉來到遼寧本溪、撫順、沈陽等地，飼養員、服務員、理貨員、家政員……她都干過。每次主動辭職或被辭退后，她都會去當地的零工市場碰運氣。

9月20日8時，胡穎早早就來到沈陽魯園農民工勞動力市場職介大廳轉了一圈，在公告欄前尋找合適的企業咨詢。隨著人越來越多，瘦小的她很快就被幾個男性求職者擠到后面。

“結婚還沒生孩子啊，那肯定在備孕吧，待不長。”“我們這理貨太辛苦，男女工資都一樣，但是女的沒有能堅持一周以上的。”“年齡大了點，前台還是要20出頭的小姑娘，不太合適。” ……打過幾通電話后，胡穎發現企業有著啟事上沒有的“隱性”招聘條件：25周歲以下，男性。

大齡、未育，讓她在人才市場中變得劣勢。“不年輕，還沒學歷、沒技能，能選擇的太少了。”胡穎告訴記者，早幾年應聘服務員、售貨員、前台接待員，企業還會讓她上門試用，如今一聽年齡就直接拒絕。這幾年，她覺得自己吃不了“青春飯”，開始應聘理貨員、保潔員、一線操作工，可聽說她結婚沒生孩子，大部分都沒了下文。

如今這份流水線包裝工的活兒，還是一個同鄉回去生孩子，向老板推薦了她。每天工作8~10小時，日薪70元，她很滿足，“年齡大了工作不好找，有份賺錢的工作挺不錯。”她希望對大齡未育女性能多一些寬容，多一些就業機會。

30歲小凌亂：生娃、工作難兩全

出租屋裡，摸著圓滾滾的肚子，剛過完30歲生日的劉亞娟格外珍惜。夫妻倆很早就從老家安徽濉溪縣農村來到沈陽的裝修公司打工。兩人一起接木工的活兒，丈夫做吊頂、打櫃子，她幫著遞料、清掃。

為了留住技術工人，裝修公司與劉亞娟夫婦都簽訂了勞動合同，“為了能讓我丈夫踏踏實實留下來，企業也給我找了個輕巧的活。”劉亞娟說，隻不過與她簽訂的是非全日制勞動合同，不繳納“五險”。

“我干的是體力活，難免磕碰，每天和木屑、灰塵、建筑材料打交道，對孩子也不好。”劉亞娟翻出公司發放的防護口罩表示，質量雖好但很厚，戴時間長容易悶。

據《2019年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》數據顯示，84.2%的農民工集中在制造業、建筑業、批發和零售業、居民服務修理和其他服務業、住宿餐飲業、交通運輸倉儲郵政業。盡管這些行業工作環境及條件有所改善，但大部分需要從事體力勞動，久坐久站、經常加班，這些崗位對孕期女性農民工並不友好。

“企業挺好的，崗位還給我留著。但是我懷孕期間就開始休假，就沒法給我開工錢。”劉亞娟認為城裡的醫療水平高，便沒有回鄉下待產，每隔幾個月就會去社區醫院產檢。此外，劉亞娟還有自己的省錢“秘訣”，每周都會有一兩天在早市收攤的時候去買菜，“那會兒的菜價便宜不少。”

劉亞娟最盼著孩子“落地”，因為不工作賺錢的日子很難熬。她盼望著生完孩子后，找一份全日制合同的工作，還想生二胎的她就能夠享受生育津貼，不干活也“硬氣”。

36歲再出發：轉行當月嫂很吃香

9月1日，是大女兒朵朵和小兒子錚錚開學的日子，也是李國艷返回沈陽開工的日子。凌晨5點，錚錚剛睡醒就死拽著李國艷的裙子哭喊，“你不能這樣對我，要帶我走”，爺爺奶奶在一旁拉都拉不開。

2009年，李國艷結婚不久就有了朵朵，為了照顧孩子，她做了家庭主婦。5年后又有了錚錚，哄睡、陪玩、喂飯、換尿布……成為她生活的全部。今年受疫情影響，丈夫工作的廠子效益不好，家庭收入少了三分之二，李國艷必須出去打工賺孩子們的學費。

“我都11年沒工作了，有些發怵。”李國艷坦言。今年4月，家政公司送“技能”進村，她學會了在手機上學習月嫂理論課程。兩個月后，她和同鄉又來到沈陽學習實操課程，第一次出師，上戶工作了35天，就賺了5450元。

剛到雇主家，李國艷不會用溫奶器和奶瓶消毒器，常按錯按鈕，怕說錯話便很少說話。可因為她有過生育兩個孩子的經歷，每當孩子遇到鼻淚管堵塞、腹瀉、濕疹等小毛病時，她都能很快解決，也很能摸准孩子脾氣，孩子很少哭鬧。臨走前，雇主對她表示感謝，還給她包了個小紅包。

“沒生過孩子的小姑娘不知道如何帶孩子，不容易當月嫂。像我這樣30多歲、剛生過孩子的農民工當月嫂反而很吃香，比年輕人好溝通，體力又好，精神頭兒也足。”李國艷說。

回想自己邁過的30歲，李國艷也和胡穎一樣焦慮過，也像劉亞娟一樣每日想著省錢。如今回頭看，她覺得30歲並不是一道坎，而是人生中迎面而來的一個難題，40歲、50歲也一樣，無論怎麼選擇，必然是幸福伴著艱辛。

來源：工人日報